從奇柯.惠塔克談台灣社運的出路

星期二, 11月 15, 2011

■任懷鳴

9月16日晚上,在高雄市教師會不算大的會議室中,擠進了將近50位慕名而來的聽眾,高雄在地重要的社運進步份子也幾乎全員到齊。這個難得的熱潮,全是為了瞻仰巴西社會運動大師奇柯.惠塔克(Chico Whitaker)的丰采而來;大夥應該也是希望能從大師的運動經驗之中,找到自己在社運工作上的方向,並汲取未來從事運動的能量。


這次奇柯.惠塔克來台,主要是應浩然基金會之邀,擔任「另類全球化計劃」國際志願者培訓的講師;除此之外,浩然基金會也安排惠塔克在台北舉辦一場公開講演,以及在高雄場的「與在地社運工作者有約」活動。

1931年生於巴西的惠塔克今年已80高齡。早年,惠塔克曾在巴西政府從事土地改革的工作;1960年代,他成為巴西解放神學運動的健將,與卡瑪拉主教(Helder Câmara)、教育家弗雷勒(Paulo Freire)都是當年共同奮鬥的夥伴,1966年因反對巴西軍政府而遭到流放。流放期間,惠塔克仍不改其志;他在巴黎訓練第三世界的公務員、擔任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顧問,在智利的聯合國經濟委員會工作,後來又回到巴黎參與反壓迫運動者的國際經驗交流計畫。

1982年軍政府結束後,惠塔克返回巴西;先是創立聖保羅的失業者團結協會,之後在1986年的修憲過程,成為「公眾參與修憲」計畫的主要推動者,並成功取得1200萬人連署,提出122條憲法修正案。1989到1996年,惠塔克代表巴西工人黨(PT)獲選為聖保羅的市議員;1999年,他透過組織全國反賄選聯盟,促成反賄選法的立法工作。而2002年,工人黨領袖魯拉(Luiz Inácio Lula da Silva)當選巴西總統,惠塔克更是背後的主要智囊。

惠塔克的最大貢獻,則恐怕是推動創辦「世界社會論壇」(World Social Forum),並為這個具有實驗性質的社會運動提供理論基礎。2001年在巴西愉港(Porto Alegre)舉行的第一屆世界社會論壇(2011年是第十一屆,在塞內加爾首都達卡舉行),不但締造了許多世界紀錄,也創造出社會運動的新典範。

首先,它創造了一個全新的運動口號––另外一個世界是可能的!(Another world is possible !),以對抗前英國首相佘契爾夫人的名言––並沒有另外一條路!(There is no alternative !)。直到現在,「另外一個世界是可能的!」這個口號,還持續鼓舞著全世界對資本主義所造成不公不義不滿的人們。

第二,世界社會論壇成功的塑造了一個「對抗資本主義勢力」的形象。由於,世界社會論壇總是選在世界經濟論壇(World Economic Forum)的相同時間舉辦,「反支配」的對抗意味濃厚,也因此加深人們對世界社會論壇的認識。

此外,世界社會論壇的舉辦規模也是驚人的。第一屆就有來全世界共4000個代表、16000位個人參加;第二屆則有15000個代表、35000位非代表的個人參加;2003年的第三屆,參加者更達到10萬人。之後的每一屆世界社會論壇,參加人數都超過15萬人。

成功舉辦第一屆世界社會論壇之後,惠塔克促成了一份由世界社會論壇巴西籌備委員會制訂的《原則憲章》(Charter of Principles);這份憲章明確指出世界社會論壇的特質,包括:水平組織、非指導性、尊重多元、沒有發言人、不產生最終文件、參與者活動的自我組織等等。包括在高雄場的演講中,惠塔克也一再說明世界社會論壇的這些原則;他強調,世界社會論壇作為一個空間(Forum-as-space)而非運動(Forum-as-movement),有助於多元參與者的互相尊重,甚至互相學習,這使得世界社會論壇有一種令人愉悅的自由開放氣氛,以致於持續散發出吸引大家參加的魅力。

高雄場的一位社運朋友則是問惠塔克:在巴西,「反資本主義」難道也是在地社團的日常議題嗎?他們如何克服時間不夠、人力不足的問題?惠塔克一派輕鬆的回答說:「巴西的社團跟大家一樣,非常忙!但也跟大家一樣,會來聽我演講。」惠塔克承認,這對組織者來說,的確是一項艱巨的任務;為了將關心不同主題的社團凝取在一起,世界社會論壇曾經花一整年的時間尋找方向。但惠塔克鬥志堅強的說:「他們挑戰我們,我們也要挑戰他們!…你要告訴他們,只知道爭取居住權,最後居住權還是會失去;只知道爭取工作權,最後,工作權還是會失去的!…」

作為世界社會論壇的理論締造者和實踐者,惠塔克並不反對世界社會論壇作為提供發起政治運動的場域(事實上,他本人的一生就是一部社會運動史),但他卻堅持論壇的中性角色;他苦口婆心的強調:運動和空間或許有相同的總體目標,但兩者有各自的運作方法和角色,同時身兼兩者將傷害其中一方而導致終結。世界社會論壇至今得到最多的批評,就是缺乏運動的具體目標,以及運動的效能不彰;殊不知,惠塔克從來沒有把世界社會論壇定位成運動。

當拉丁美洲國家、北非諸國,可以因為社會不公而促成政治改革,甚至革命;台灣的社運團體或許也感受到深深的改革焦慮,但卻始終苦於無法促成改革的政治力量。如今,在經過2008年「兩票制」立委選舉的「社運政治化」討論之後,台灣社會應該已逐漸擺脫「社運去政治化」的思考桎梏;現在應該就只剩下「社運團體訴求的整合」以及「如何整合」這兩個問題了。而惠塔克的理念和行動典範,或許已為我們提供了重要的啟示。

(作者為台灣公共化協會成員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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