電子書包、課輔老師與教師工會

星期六, 1月 08, 2011

■潘興

有一間學校,課堂上是依照程度小班教學、分班授課,沒有孩子被疏忽、遺忘。孩子人手一台類似iPad的電子書包,觸控螢幕、內建3G無線上網功能,夜間會自動下載教材,孩子們專注的拿著小筆在電子互動式教材上一筆一劃的學習著,這些教材不僅好玩,更透過清楚、明確、鮮活的動畫,顯著的讓孩子的中英文、數學成績都有顯著的提昇。

科學管理創造的教育成果

當面對學習障礙的孩子時,它使用的教材是獲得國科會教材研發第一名的作品。不僅照顧孩子的成績,它更不只照顧孩子的生理,更透過專業社工看顧他們的心理、家庭,透過邀請職棒選手、林懷民、趙自強等台灣各領域的頂尖人才,帶給孩子不一樣的盼望。

然而,這並非什麼學費昂貴的精英補習班,它是由鴻海企業所成立的永齡希望小學。其目前約有620個課班級,分佈在220間合作國小,聘請1,100位課輔老師來服務弱勢學童。截至99學年度第一學期,服務的弱勢學童近4千人。它的教材,是透過中央廚房的機制,由基金會訂定精準的轉介學童、開案評估、統一檢測到課輔老師及社工的工作守則,再由分校來確實執行。

亦即,在SOP標準作業流程管控下,無論是否修過教育學程資格的課輔老師,只要有服務的熱誠,就可透過短期的培訓、搭配電子書包教學及紀錄功能,就能蒐集並分析孩子的學習歷程,而能立即提出修正、最有效的教學方案,而能提昇弱勢孩童的學業成績。

甚至可以說其展現的是在一流人才、教育數位化、科學管理的搭配下,將每分錢做效益最大化使用的教育經典。

兼具市場潛力的電子書包

然而在永齡希望小學的數位新世界背後,鮮少被人注意、討論的,是鴻海作為營利企業,其「投入社會公益仍然要講究績效」(於希望小學開學典禮上,郭台銘的發言),甚至未達績效考核的分校,第二年將取消補助。

客觀上,投資希望小學是「社會形象」與「市場潛力」的完美結合,既能影響一個國家的孩子教育未來、又能加深對企業的認同,且具有商業市場,鴻海希望小學理事長李榮富曾在回應「電子書包是否結合教育部電子書包計畫」時回應:「未來應該有這樣一個思考方向,我想這也是未來不可避免的趨勢。」

合格教師會被課輔老師取代嗎?

關於商業涉足教育後對於教育內容的影響等關鍵問題,需另文深入討論。在此先聚焦在:當具備教師證的合格教師(包含正職及流浪教師),其課堂教學的職能可藉由短期培訓的課輔老師所取代。而合格教師勾起學生興趣、評量學生職能的技術,又逐步被電子書包趕上;另方面,永齡基金會對孩子人格教育的培養,又有別於補習班唯獨成績導向的教學。似乎可得一結論:永齡課輔已可被逐步取代國民教育對孩子學業成績、品德培育的功能。

若此假設成立,則我們必須追問:合格教師的價值、特殊性、不可取代性為何?有哪些教育的需要,是唯獨合格教師有,而課輔老師搭配電子書包做不到的?此外,有心的合格教師,又可透過什麼機制來確保教學與教育內容的自主性?教師工會,能否作為維繫自主性、並啟動電子化教育改革的力量?

問題與答案永遠相伴而生,孩子要學習什麼,與教師可以教什麼,兩方面結合在一起,才會有答案。

合格教師的價值

事實上,永齡課輔班的重要目標之一,正是定位在學業成績的提昇,亦即在承認「提昇學業成績」作為為貧童辦課輔的主要目標。然而,許多有經驗的教師都會感嘆:弱勢孩子往往來自貧困家庭的階級複製,而要讓他們脫貧不僅是要他們適應以「成績、品性」掛帥的升學主義價值,而是必須改變學歷等同就業的迷思、以及發展多元學習價值等方向,才能較根本的挑戰學業成績掛帥的問題。

對現實經驗的根本懷疑,或積極挑戰現有教育政策的心,正存在於許多合格教師的心中。而對教育的熱誠、批判與願景,正是合格教師存在的關鍵價值。

然而,縱使他們對「實然」教育政策的不滿,並對「應然」的改革方向有滿腔想法;但對多元價值的追求,卻得面對自教育部到學校,由上而下的教育官僚控制,他們多數時候僅同意教師在既定的課本中,發展「教具內容」的多元,卻無法接受對教育政策、課綱的多元。

在資訊教育中實踐價值

就以目前教育部推動「資訊融入教學」的政策為例:目前的做法常是「為了配合微軟等相容性低的平台、要求老師想辦法自製軟體,還花大筆公帑買硬體。這樣吃力不討好的方式,又難以在質與量上,設計出真正貼近教師的教育理念、又能吸引孩子的電子書包等輔具。

相對的,如果能透過Android的開放性系統及硬體,由政府負責平台的建製經費、教師提供教學需求、軟體公司負責設計(其產品又可透過App Store等軟體市集在學校之外做公益目的的販售),來提供符合多元學習價值、安全又健康的電子書包系統,亦可同步點燃台灣的軟體產業鏈,不僅一舉數得、更代表教育改革是足以帶動公民社會、經濟發展的關鍵力量。

個人教育理念與集體公民社會

既然在資訊教學上的例子是成立的,則我們可合理推論此經驗應該不是孤立的,亦即有許多教師也在自己的專業科目上,有著類似挑戰「實然」教育政策的原創構想,而且教師在所有受薪階級中,是極少數能夠自訂工作價值、範疇、內容的受雇者。所以他們既可將全面建造公民社會的素材帶入教育現場,另方面,他們又需透過集體性的力量來爭取規劃權與決策權,方能在實踐個人教育理念的同時,為集體的公民社會砌上一塊磚瓦。

透過集體力量來落實理念

面對這集體性的工作,勢必需要一群志同道合的老師們能共同長期、紮實的討論規劃。但現實中,哪怕有這樣一群人,也常因缺乏教育資源的決策權而難獲支持,導致構想提早夭折、無法普遍性的落實在日常教學中。

為此,教師工會的必要性就隱然浮現:打從2000年前後台灣各地教師會進行的課程與教材的改革(校本課程、自選或自編教材),全面帶動了中小學教師專業的極積性,促成一大群具有專業對話能力的基層教師。

但因教師會無法擁有完整的勞動三權,所以長期以來幾乎就只能「對話」,而難以實踐對話的共識。相對的,今年教師工會法的通過,卻讓教師藉由「專業的認同」得以凝聚並爭取有益於孩子的教育方向,以及完成此方向所需的支援系統及相應的教師權益。

所以,教師的專業理念與勞動權益存在著因果關係、不能片段而論,一如日本最大的教師組織「日本教職員組合」的分享:「……你會驚訝的看到組織結構圖中各式各樣支撐學校的專業人士。每年夏天,各個領域專業教師會舉辦各自的年會,討論如何爭取更好的工作條件,以及如何提高自己的專業能力。……各級教育,包括小學,中學和大學教育,學校是建立在各種不同類別人員的貢獻上。所有在學校工作的人都應該認知:他們的工作是由許多其他人的共同努力,才能發揮功能。這是因為:教育工作的對象是人類,教育正是他們的希望泉源。」

期盼有一天,日本的經驗能轉為台灣的實踐,屆時孩子閱讀到的電子書包將不再只為提昇學業成績、順服升學主義,而是老師自身用生命所書寫的燦爛經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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