潘欣榮

「給他魚吃，不如教他捕魚」，這幾乎是所有教育者的座右銘。但如果有一天，當魚所生活的河被賣了，或者這條河被毒死了，又或者說河的主人不准捕魚，那該怎麼辦呢？---Ernesto Galeano, a Uruguayan author. 紀錄片《孔子周遊街頭》

這段看來荒謬的對話，卻一針見血的點出本片的核心 問題：在墨西哥的教育私有化政策底下，縱使教師想讓學生學到習得一技之長，獲得價廉而質優的教育品質，但當各種軟硬體樣樣要收費、教育經費短缺底下，老師 只能感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。而這部影片，正是敘述這群老師，在艱苦的環境中，如何在艱苦奮鬥的故事。

優質學校害了誰

影片由一 粒粒細沙落下揭開序幕，細沙映照著藍天，而在這美美的清空下，我們開始瞭解過去的墨西哥與早期的台灣一樣，用免費的師範教育培養老師，並將這些師資送回到 農村，教育偏遠地區的孩子。但世界銀行（World Bank）來了，他們貸款給墨西哥政府，並要求「調整」公共教育支出（結構重整計畫的一部份）來節省政府預算。於是，前墨西哥總統Vicente Fox推出了「優質學校計畫（Quality Schools Program）」。在這計畫下，政府必須關閉公立教師培養機構（簡稱師培，normales rurales）， 取而代之的是私立師培，這讓許多來自農村的教師因付不起學費而無法成為教師。同時，打著教育標準化的旗號，對所有教師進行「淘汰教師考試」 （standardized exit exams）。最嚴重的是，原本號稱免費、週全的公共教育，竟然必須由家長負擔學校建築、教材等軟硬體的費用，而讓許多學生因無法負擔學費而失學。

一位老師 說：「在這利潤至上的教育改革中，也傷害了教育品質，我們孩子無法認識自己民族的歷史、沒有自信、忽略團結…，而政府只想把孩子訓練成在血汗工廠中的乖順 奴工。」為了他們的下一代，教師與農村家長不再忍讓，他們合力將學校佔領下來---長達25年的抵抗於是展開。早在1979年，教師開始遊行抵抗私有化的 教育，並且爭取組織教師工會的權力；他們將勞動條件的提升，與「合理且足夠的教育預算、學校經費」相結合，因此，獲得了更多民眾的支持。

25年的努力成果

這些老師不僅只會抗爭，他們更積極投入建設。教師們與社區結合，發展出與地方文化相呼應的全套課程：包括漸進式的多原住民語言教材、強調差異的文化、有機耕作咖啡等課程。他們的目標是保存地方的文化、歷史，並從中找尋出先民的智慧，以支撐起地方的經濟獨立。

但這過程 絕非平順，然而，25年的全球私有化，帶來了25年的鬥爭，在這段日子，20萬教師投入反私有化的抗爭，他們忍受著政府軍警的毆打、催淚瓦斯與無情的子 彈，100名教師死亡，其中包括數十名失蹤教師、被暗殺的教師工會幹部與教育官員。雖面對如此龐大的打壓，但因為他們的堅持獲得許多家長的認同，在2006年九月，影片中的Oaxaca省的教師，展開超過四個月的佔領學校、徒步遊行到首都的行動，在其遊行穿越的山路中，兩旁不斷有認同其訴求的農人送上食物，並在軍警半夜襲擊抗爭隊伍時，素不相識的居民更冒險收容這群教師。

或許你會問：你們左派總是誇大「教育私有化」的影響

網路上，也有對本片的熱烈討論，其中一個問題是質疑本片過份誇大私有化，該網友指出墨西哥的課本其實是免費的，而非導演所說的要家長自費。同時質疑究竟什麼是教育的「私有化」？這只是左派誇大之詞，或者私有化對教育確有影響？

本片導演 Jill Freidberg很詳盡的答覆：雖然墨西哥政府明訂課本是免費的，但在他走訪的每間學校，家長都必須負擔課本費（這種政策的言行不一，在台灣的您是否覺 得似曾相識？）。課本付費與否、製作外包等問題只是私有化的其中一環；私有化是為了創造一個環境，好讓「私人資本有機會介入公立教育」，並使底層人民相信 私有化是教育的唯一出路。或許，多數人聽到「國民、公共教育的私有化」時，會直接聯想到可口可樂等跨國公司興建大樓、介入教材內容；但私有化的範圍比這還 大，例如將公共服務（國民教育中的免費課本）逐漸切割給私人負責，在降低政府責任的同時提高企業從中獲利的空間。一位墨西哥官員補充了私有化的目的：「毫 無疑問，正是商業才能推動『人民資本』的積累（Without a doubt, trade promotes the formation of human capital）。」但他卻未講清楚，當教育作為一種商業工具時，究竟對哪群「人民」有利？累積誰的「資本」？很明顯的，為了反對只對「財團領導人」有 利、卻對廣大基層人民有害的教育私有化，應是墨西哥老師們不再沈默的重要原因之一吧！

別人能，為何台灣不能

或許，當放映廳的散場燈亮起時，我們總會好奇「為何墨西哥（或者南美、印度、韓國…）的運動總是那麼強大？為何台灣的老師無法如他們一樣，團結反抗惡化的台灣教育？」或許您將原因歸結於民族性與國家的差異，或者是家長/老師不配合，又或者台灣政府太會收編反抗聲音了。

這些原因或許 都成立，但畢竟，當愈來愈多國家的教師都透過自己的方法反抗教育的不公義時，他們提供的啟發應該是「作為教育現場的當事人，可以透過哪些方法來突破？」例 如爭取更充足的經費，讓教師的工時與學生的營養午餐都能合理化；爭取教師會的改革、站在教師的角度，積極回應、參與各種教育問題（不當管教、不適任教 師）。因為台灣的多數教師仍抱持對教育的熱情，所以我們可以用種不卑不亢的態度看待墨西哥25年的抗爭經驗，其最值得台灣的老師參考的或許是從「一粒沙子（本片英文片名A Grain of Sand）」開始，逐步積累、團結以爭取一個更正義、更貼近台灣公眾的教育環境。

*更多詳情請見：

本片官網　http://www.corrugate.org/granito_de_arena/news

網友分享　http://msfrizzle.blogspot.com/2006/03/granito-de-arena.html

想看嗎？那就別錯過鐵馬影展的放映機會：

台北場9/15（六）4:10
新竹場9/19（三）7:00