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軍刑求──求情的空谷足音
沒有人會怪罪劊子手「製造」刑場的死亡,因其只是「發生」的要件,並非原點。在原始社會也顯見合理的如是概念,更顯應通行文明社會。然而,可能有種自由社會,在事主涉及政府,彷彿公共事務之際,即有超乎常理範圍的表演。平日隔閡公共生活,僅能在投票日一解權力感飢渴的人們,恭逢機會,則即席民主,搖身公民,號稱監督,實然掌權。
究其進程實踐,效率一如變身的速捷。在並未察覺感覺的正確其實根植情緒之前,人群便已齊聲宣言,完滿定讞。一但因之錯繆乍現,往昔隨意「民主」法律、「自由」程序的自己,復又可以跨越權責相連的界線,退回輿論的瑣碎叨念,等待下次的專擅弄權。
這像不像是熟知的民主社會?尤其是被寄予公民社會「升級」希冀的那些?
普世價值的人頭
年初,被認為是非民主的北非、中東諸國,儘管當事國當局或與民主的美國存在一定交誼、一些關係,卻仍相繼燃起「民主化」的苗頭幾許,讓感覺自己正在民主的觀火隔岸,也不免萌生些許的自豪感。沙漠驕陽普照不及的海島驕傲尤其在於,民眾驚豔的民主經驗,並不驚喜地再次成為範定北京,讓自己安心(異於北京)的好玩意。
雖說是如假包換的意識形態,但在科學語言的迷信氛圍,政治科學包裝的自由民主,仍是政治正確的唯一正解。高尚文明的之所以,民主進步的普世性,即以一元之尊,僭稱多元,恰如冒用其名的島國社會。
高尚(莫諱)的根據並非什麼高深(莫測)的道理,到底仍是生物貪生的必然行為。但凡損傷生命常謂損毀文明,同類相殘更被認為野蠻的獸性。就在這言下之意,顯得人性沒有野性、人類比動物善良的脈絡裡,人們如是稱頌民主,充滿感情──「以數人頭代替掉人頭」,厥為民主傲人的無二獨一,更是伊拉克人「拉斐德.阿爾萬.阿爾—賈納」羅織巴格達擁有WMD(大規模殺傷性武器)以供給美英出兵口實,推翻海珊,為他的祖國帶來民主的內情──儘管民主選舉的今天,可「數」的人頭已被聯軍打「掉」很多,無缺無幾。
環球鳥瞰復又環島掃描,邇來一個遐邇於本島的事情,也正貌似步上先例的後塵,考問宣稱中的普世價值進步性。
2011年1月,有關台灣軍方涉及刑求,製造冤案的討論,引致社會輿論的激情。此前才將飛彈當作魚雷野放,士氣本已頹唐的軍方,復又無冕爍金口中形容的荒唐。燥動昂揚的怒氣儼然正氣鼓張,咬牙切齒的表情可謂無比張揚──總是高舉人權,高人一等的人群,更全然一副刑求與我無關的模樣。惟若觀者有意,復檢歷史印記,即可發現,冤案咸非單線的路向。
以現象理解刑求,大體不脫使用生理、心理的暴力威逼,使人口吐曲意話語,以為根據,將之求刑。收益前期,在於效率。觀之後效,則人稱正義。是故今日眾口撻伐不義,既不合邏輯,亦富涵反戈民主一擊的奧秘。
民主進步的刑求
1996年,該案爆發之際,民選的市長厲聲「限期一個月」,軍方須即授(兇)手完畢。而後者的調查確也趕上了是年的國慶,交待了民主進步陣營的市長以及民主社會的進步人群。10月,迎來送走國慶,百姓額手相慶。自始遭到鎖定的群兵得而益加慶幸,因其回應限期,呼應效率,準時結案從而履行正義,周知無疑。
命懸一線,但見一線生機,無冕事主終於身免刑求倒數的無情示意。
既遵循民主,又合乎正義,何以今時裂變截然不同的豹變案情?追根究底,醞釀實情的隱情不能擺脫行為的條理。以軍方言,刑求及其求刑,效果是滿足民主進步的效率,避免刑求波及。民主進步的限期,效力則在戲劇張力──施展刑求,就是目的。
被認為實施刑求的前者,無疑是以求刑的結果迴避刑求的結局。自認為民主進步的後者,則自始位於刑求大戲的劇目裡。根據劇本,營區有事,必然大兵倒楣,遲未交人,必屬包庇行為。於是真相自始寫定,不被在意,正義更非問題──編劇的基礎既是虛構,在操作面,事後以真實性丈量戲劇性,發現了不符實與不合理,也就毫不離奇。
當年咒罵是名逝者的嘴臉、言語,從父執之輩到走卒之類,泰半免俗皆未。就在受刑者隨風而逝,不斷為翻案奔走的逝者雙親,成為艷稱「鄰人親友」、「太善良的台灣人」這各色人等斷要求生者畫押,無時不刻施以刑求的絕佳對象,如今確鑿無疑之後。現時,一群戎馬半生,一臉驚愕的退休老人,不正又是千夫所指,萬剮後快的新素材嗎?
台灣的民主社會使人發現,數人頭的普世價值,並不總是掉人頭的替代依侍。它更可能是刑求,再刑求,刑求5千餘天、全年無休的興奮劑。我們何不認真的比一比,在這刑求、冤案的悲喜戲裡,究竟是誰在籌謀期待?又究竟是誰在加重傷害?
假裝虔信偽命題
許多有關民主社會確實民主,且正在進步的論述,正將目光聚焦「作主」的具體群體,公民社會則是時髦的稱謂。假設之後,討論之中,亦不乏要求理性能力,以為載體,以之運行。但事實是,儘管以往無人不知獨裁源於「蔣總裁」,如今卻無人聞問民主的民是否有別前者,別出心裁?除了自省的困難,也透漏了民主社會的進步人群其實並不在意民主是否確實、能否進步的訊息。張貼海報,呼喊口號,顯得自己也十分「舶來品」的戲劇性,往往才是彼等所欲。是故,即便台灣的政治文化酷嗜刑求,殘忍無比,仍不妨礙逢人交口「充滿人情」、「和平輪替」的典範自居。
微觀個體,咸信「寬容」應謂西方語境民主人格的徵象之一。回顧該案歷時經年的跌宕裡,實則幾曾未見沈溺的人群表示冷靜,有的只是想將(他們不信任的軍方所說的)嫌疑犯碎屍萬段。此一事實無非表明,自忖高尚的民主進步,本質無非粉飾情緒、裹覆獸性的糖衣。既不理性,亦不寬容的實質,值得開展多方的對質──普世價值是否果真普世?皈依徒眾又是否真正虔心?
根據信仰選舉的台灣民主,已可一人一票直選領導人的台澎金馬,理應厥為世界第一,但事實上,台灣民主始終待望美、日的肯定。原來民主的目的不是人民自己,儀式而已。至於訴求僅止換人執政的民主實踐,既無基督教的內涵動機,行止下作比如上述案件,也就合乎邏輯,堪稱普及。
儘管自稱的美麗島一向擁有仿美的自信,實則對於美式民主的深層動機──防堵暴民,不甚知悉,更沒有興趣去防堵自己。惟其並不妨礙利用選舉的如儀行禮,加入普世價值的高尚文明。令人不解的地方在於,不時不斷重複叨絮北京不夠「普世」,宛如異形的台北,比之年年舉辦「維園燭光晚會」的香港特區,卻又顯得中國民主其實無關緊要的心情。蓋民主崇拜未及內涵,玩耍而已,更不是普世的關心。反之,正是「不普世」的選舉,才能激發關懷的真情。也只有在這事關己利的祭典裡,才能看到他們突然突兀訓斥的舉止,將收視率的高效益輕取吞食。
更真的假象更加在於,假虔信的對象更是一道偽命題。綜覽普世價值的傳世敘事,名聞遐邇的「民主和平論」可謂「普世性」的地基礎石。然而,3月一起有關菲律賓遣送台灣罪犯的爭議,便已在台灣官民力推「凍結菲勞」的迫害政策──在這號稱「人權立國」的土地拿勞動者祭旗,以之刑求民主國家菲律賓的「誠實」裡,拆穿了台灣民主所謂普世的不堪一擊。充滿戾氣,細故尋釁──這就是自日本時期茁長至今的民主文化?這就是民主社會的進步人群?
當民主始於情緒
當年,眾人皆曰可殺之下,倘若檢討程序,恪遵法理,是否民主又要聚眾呼嘯,疾呼「恐龍法官」也該槍斃?當人群無不參與冤案,變身恐龍時,又可曾想過自己正在製造「侏儸紀公園」呢?須知西式民主的來歷與基督宗教有密切關係,對於《聖經》名句「父啊!請您原諒他們,寬恕他們,因為他們不知道他們所作的」無知的台灣民眾而言,亦咸難體察,自己只是會犯錯的普通人而已,只知衝冠一怒,取人性命。
當民主始於情緒,人群便會忘乎所以,彷彿自己是一貫正確的「主席」。代入西式民主的西式(宗教)情境,首先假設我會犯錯──如斯民主,蠲除膨脹自己,擠壓異己的暴行,或才有其普世的價值意義?設若群我可以體悟,除卻受害者群體,面對江案,其實無人真正無辜。則避免悲劇重演,是否會有更高的機率?
最後,筆者願以卑微的「不願役」之身,代替被鎖定的「滿天星」求情。蓋如今要求某人負責,賠款幾億,不正又是逼人去死,草菅人命的慘劇?
(公共化協會成員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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